記得2002年11月20日黑鳥第一次在蒙城"Le Balafré"酒吧舉辦演唱會﹐反響熱烈﹐當時本人為Black Bird演唱會的成功寫了一篇拙文“黑鳥飛在蒙城”。時隔已有兩年的今天﹐居然有朋友在網上惦記他﹐如此看來世道並不寒冷。為此﹐本人在網上貼出兩年前的拙文﹐希望能和大家一道為重新請出我們的Black Bird先生湊個熱鬧。
黑鳥飛在蒙城
引子
不知鄙舍算否音樂世家，如果說地方戲也歸屬音樂的範疇，家父家母可都是“發燒友”。
母親喜歡越劇，筆者孩提時每天放學回家正好是上海廣播電台990千周的戲曲節目檔，進門迎接的不是袁雪芬就是尹桂芳（注一）；晚飯時分是家父的評彈節目，“寶玉夜探”之類的開篇便是全家的開胃音樂。後來，娶了個唱歌的太太、生了個彈琴的女兒，每天半小時的練聲和半小時的練琴是雷打不動的。再後來，分到了新住房，老中青三代人分房自治，每個房間的音樂流派傳到客廳一匯總，真正感受到“交響音樂”的力量所在。
如此這般，從胎教起，先天後天的薰陶，本人也慢慢開始入道──除了江浙一帶的地方戲之外，還知道音樂有古典和通俗之分，唱歌有美聲和流行之別。
偏偏半瓶子水喜歡出聲。一次音樂會，我指著一位圓號手評論道：“這段‘繞管’獨奏吹得不錯。”令鄰座捧腹；几年前家裡搬進一台卡拉OK，安裝就緒，本人對著話筒吼了一段，唱到高音時喉嚨突然打結，廚房傳出女高音：“怎麼剛買來就壞了。”
正文
網上看到這樣一個專欄貼子，一位叫Black Bird的華人歌手將在週三晚上的一個叫“Le Balafré”音樂酒吧裡舉辦個人小型演唱會。消息一出現，立刻引來不少網友跟帖，一日之內該欄就“燒”了起來。說也巧，演唱會那天，連日陰霾的天氣突然開晴，有歌迷在網上發揮：“今天的天氣好得讓人難以相信，我想是因為你的演唱會吧，一切的生物都為你雀躍了……”
人一旦入迷難免會失去自我，何謂迷？迷就是暈就是昏頭！一個歌手能有倒轉乾坤之力嗎？“不要太誇張啦！”但是，人的好奇心永遠是社會繁榮的驅動力，本人就在這好奇心下決定跟著去雀躍一下。
“Le Balafré”酒吧座落在離唐人街不遠的Ontario和 Sanguinet街角上。盡管店面並不起眼，店名卻很起眼──意為“臉上有刀疤的人”，為此人人進門都直愣愣地往老闆臉上瞅。經巡察，刀疤並沒出現在老闆的臉上，卻被嫁接在牆上的美女畫上。
筆者到酒吧時離演唱會開場還有半小時，近水樓台的兩三桌已被七八個學生模樣的中國人占了，一看架勢就知道是來捧場的。在“樓台”前方，一位蓬頭卷髮架一副秀朗眼鏡的小伙子正在忙著接話筒拉電線，從風度和裝束上可以判斷無疑是今晚的歌手了。在國外，從歌手走到歌星的過程比人們想像的要辛苦得多，他們除了上台表演外樣樣事情都須身體力行，包括提漿糊桶貼海報什麼的，不然為什麼會有“星途難，難於上青天”之說。當然，到了“天堂”就好了，事事有人搞定，就是打個噴嚏流條鼻涕都有人遞毛巾捶背的，不然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要趕這條道呢。
“臉上有刀疤的人”酒吧（下簡稱“刀疤”）不大，十來個小圓桌，加上吧台周圍的高凳共約四十來個座位。迎著門到頭是吧台，吧台兩邊的牆上挂著几副現代派的油畫都是帶有刀疤的裸體女郎，像是鎮店法寶在昏暗的照明下讓人又敬又畏。
將近八點，四十來個座位都名花有主了，有些椅子即便沒有被真人占用，也有衣服提包之類的物件大模大樣地“坐”在其上，讓人想起國家困難時期搶購緊俏商品通宵排隊時用菜籃子、小板凳替代真人的情景。
“刀疤”尚未上星級，又未處黃金地帶，所以酒水標價並不高，諸如啤酒之類的飲料三、四元就給你灌上一大杯。有一種量具叫“Pitch”像是有兩升光景的“肚量”，一個“Pitch”的啤酒才收十元，相當於目前國內大城市高級一點的茶樓一壺茶的價錢。只是“刀疤”沒有跑堂，飲者要親臨吧台“自助”。先到的賓客“自助”完了飲料，就以期待的眼神坐在位子上呆呆地看著我們的Black Bird裡裡外外地忙活著，過著調音的癮。
人的一生時常生活在等待中，尤其是我們這一代。孩提時等待過年，上山下鄉時等待回城，申請出國時等待移民官的笑容……但是，除了死亡，有等待就意味著有盼頭，就有嚮往，就有憧憬，現在我們大家就在憧憬著Black Bird歌聲的出現。
大約八點廿分光景，我們的主角終於朗朗開腔了：“請各位再等五分鐘。”話音一落，堂內即刻掌聲一片，不知這掌聲是在回報歌手漂亮的嗓音還是表示憧憬到了時刻表。
歌手沒有食言。限定的時間一到，他就隆重出場並先作了一段簡單的自我介紹。
原來Black Bird是這位歌手在網上的筆名，他的官名叫曾強，出生于川劇之家，真正的藝術世家。曾強自小受家庭熏陶喜愛唱歌，十七歲就開始創作並上台表演。九四那年他的“弟弟的夢想”獲上海大學生歌曲創作一等獎；九五年獲上海廣播電台校園歌手比賽一等獎；九七年獲上海大學生歌唱比賽一等獎；九八年出國後，他懷抱吉他表演于西歐各國，沿途受到人們廣泛的歡迎。今年七月，移民到加，他來蒙城落腳的第二天就輕鬆地摘取了本地的一個華人歌唱比賽的頭獎，據說這是一個許多人忙碌很久的一次卡拉OK比賽，難怪有人說他有摘果實之嫌。
以上是曾強先生的歌壇生涯。有趣的是此兄並非聲樂科班出身，中國一名牌大學服裝專業才是他真正的科班，而且他在比利時布魯塞爾自由大學攻讀計算機碩士學位，畢業後先後受聘於歐洲貸款銀行和歐洲寬頻網無線通訊公司，有過年薪六萬美金的穩定工作，但是他最終選擇了歌唱生涯，至於個中原因就說來話長了，考慮各位“聽歌”心切，暫且略過，留於後表。
曾兄的第一首歌叫“加州旅館”的英文歌，這首歌出自美國“老鷹”鄉村樂隊，是一首聽來傷感而且風行多年的歌，好聽。
Black Bird手操吉他，前奏一起我的心也就跟著緊張，因為儘管歌手有上面一大段質量保證的道白給我們墊底，但這可是一首讓“老鷹”鄉村樂隊唱絕了的歌，用它來作開場歌，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砸了自己的牌子不說，對得起我們這些難得踏進西人音樂酒吧的江東父老兄弟姊妹們嗎？
“On the dark desert highway，……”曾強自信而感情飽滿，悠悠地吐出第一句歌詞，嗯，耳感很好。就像舊時看堂會時名角兒出場的效應一樣──一個滿堂大采，有門！頃刻間我松了一口氣。
流行歌曲之所以能迅速傳播風行，就是因為它有種獨特的魅力來打動人們的心，一個流行歌手能得到人們的喜愛的關鍵就是他能否用心來與聽眾交流。看來曾強先生深諳此道，他用含蓄而深情的語氣壓低了嗓門，氣從丹田衝到喉嚨經過有效地過濾唱出發自內心的第一句，恰到好處地表達了一位遊蕩四方的浪子首次到達金碧輝煌美女如雲的加州旅館時的心情。
人們往往喜歡用字正腔圓來形容戲劇唱腔，而一位流行歌手如果簡單地追求發聲的嚴謹性，往往會慣性地貢獻出食之無味的作品，就像作用強烈的化肥培育出來的蔬菜大都索然無味，而用自然肥料澆灌出來的卻充滿了“余音繞樑”般的清香，讓人念念不忘、回味無窮。現今的流行歌手忒講究個性，七平八穩的唱法已經過時，頗有名氣的歌手在演唱中都會加有“怪”味以示與眾不同，這“怪”味就像炒菜的佐料使歌曲帶有新的活力，伴有獨特的韻味。君不見歌壇皇后王菲把鄧麗君唱得通紅通紅的几首歌重新翻出來唱，硬把早已蓋館論定的鄧麗君“專利”刮一些到她的名下，這才是大手筆。
曾強的歌聲帶有特種的味道，這也就是我所欣賞的地方。整首“加州旅館”他並不依葫蘆畫瓢地摹仿，卻用自己沙啞的嗓音和充滿憂傷的情感把一種對美好事物能遇不能求的遺憾和無奈的內心刻劃得淋漓盡致。
同樣的文字放在嘴裡念和放在嘴裡唱是不完全一樣的，尤其是外文。寫成歌詞的外文詞彙很容易上口，即使不配樂譜也能朗朗誦詠。本人不諳英文，卻能品出曾強的英文唱詞咬得很夠味，任何東西有了味就有了一切，顯然這是他几年來在歐洲闖蕩江湖所鍊就的功夫，不然怎敢貿然坐陣西人音樂酒吧呢。
“加州旅館”的原版錄音是由樂隊伴奏的，當晚的曾強先生用一把吉他自彈自唱，音響節奏高低錯落，歌聲琴聲相輔相和，比起樂隊毫不遜色。
整首歌一結束，掌聲喝采聲猛然響起，“好！Black Bird！”，“好！Black Bird！”，有人義務地將曾強的“藝名”譯成中文叫道：“好！黑鳥！”接下來什麼叫法的都有了，“曾哥！”“強哥！”“黑兄！”……甚至有人叫“烏鴉！”
中國的語言真豐富，中國人的演繹能力更厲害。從黑鳥歸納出烏鴉來也算是一種本事。順著聲音找過去，原來是伙同類──《華韻藝術團》的團員們來為他們的藝友捧場，所以取的綽號也“高雅”。
這時再環顧周圍，整個“刀疤”已人滿為患，走廊過道都被擠滿，事後聽店主說，這是有史以來最輝煌的星期三。只是苦了來的早又貪杯的那几位，“近水樓台”早已成為被圍困的“重災區”，數呎之遙的方便之處一時變得十分不方便起來。
本人雖然是五音不全，樂器也只識鋼琴提琴，但是聽別人的東西口味還挺挑剔──曲要聽李斯特，歌要聽帕瓦洛蒂；至於流行歌曲，進口的只聽王菲，國產的只聽“山里那點紅（注二）”。平時立場很堅定，不知怎的今天會鬼使神差地到此地聽歌。
利用歌手換歌片刻本人回了回神，翻“山”越“嶺”，重新自助了一杯啤酒。回到座位後，關了手機，全身舒展一下，調整一下臀部與椅子的接觸點，準備好好地過過這一難得的夜晚，並以此來改改我這一長期“偏食”的狀況。
……
後記
原定十點結束的演唱會一直延續到十一點半光景大家才意猶未盡地離開了酒吧。 到家後，我久久地不能入睡，剛才“刀疤”的演唱場面一幕幕地在我的眼前反復地重演，揮之不去……
在這近三小時的演唱會裡Black Bird為我們共演唱了四十來首各種風格的歌曲，最賣點的要數“弟弟的夢想”，這是曾強先生十九歲那年為“希望工程”創作的一首歌曲，當年，他勤工儉學來供一位山區孩子上學三年之久，有此經歷今天唱起來特動情也特感人。對曾強來說最駕輕就熟的是英文歌，鑒於照顧眾多的華夏兒女，他唱了許多大家熟悉的中文歌，有几首是網友們在網上點歌後現學現賣的。此外，演唱會中，他還請了三位佳賓作為友情演唱，一位是網友，另兩位是《華韻藝術團》的藝友。
曾強先生真不愧是歌壇老將，今晚他身兼三職：歌手、樂手和主持，一人獨唱一台戲，而且，高就高在這三職他能兼而有之，做得有眼有板有聲有色。
曾強先生擅長演唱愛情歌曲，由於唱得過於投入，以致每唱完一首他總不忘要來個幽默以和大家一起重新回到現實，就像修煉者在完成一套功法後要記得收功否則就會走火入魔一樣。我們大家就在曾強先生這樣的“導遊”下不知不覺地如痴如狂起來，演唱會的溫度往上升了。
到了下半場，歌迷們的熱情就更高了，在他們的支持下，曾強也越唱越“瘋”。隨著熱烈氣氛的上漲，漸漸地有人在座位上開始跟唱，像是在網上跟貼子，個人演唱會便慢慢演變成到“重唱”會。加入唱歌人數不斷地在增加。將近終場時，只要強哥領頭起個音，大伙立刻一呼百應，整個酒吧都沸騰起來了。
……
朋友，如果您閉上眼睛體會一下這場景有多美──大家不分年齡和性別的差異，不管是否曾經相識，在這歌聲裡，大家友愛相視，無拘無束地溶化在歡樂之中，在歌聲中得到享受從而得到了心靈的淨化。如果這時有人問你什麼叫歡樂？什麼叫激動？你一定會跟他說這就是歡樂，這就是激動。
然而，人生有多少次這樣的歡樂，有多少次這樣的激動呢？
我似乎悟出曾強先生棄職從藝的原因了。
（注一）袁雪芬和尹桂芳都是越劇的名伶，分別創建越劇袁派和尹派的唱腔。
（注二）“山里那點紅”即加拿大女歌星塞琳娜. 狄翁。這是本人在法語班鄰座的“傑作”，他把法語單詞用中文發音一一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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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12-1 16:31
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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