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紫云

“太太终于出轨了！”心里这样想着，老耿不由地咧着嘴悄声地笑了。

太太有问题了，这个想法在老耿脑子里晃了一年多了。这会是个什么状况的问题？老耿时常会眨巴着他那不大的眼睛思索着，却不怒不恼。

缘由是近一年来，太太的眉眼舒展开了，时不时会偷偷地咧一下嘴角，时不时地还会哼上几句小曲。别看这些稀松平常的表现，在太太那里，近三十年了，老耿却是很少见到的。所以，老耿便断定太太出了状况，而且是件好事情。对太太来说是好事，对自己来说也一定是好事。老耿真的是这样想的。

太太出轨了，这件事是儿子向老耿挑明了的。

这个周末，老耿请儿子中午茶。儿子大学毕业两年多了，工作也换了两三个，始终不满意。这次终于在美国一家公司找到了一份他自己很喜欢的工作，下周一就要上班去了。

老耿中年得子。儿子智商不高，在同龄孩子中来说，从幼儿园起就一直被划到了弱智一组，却硬是让老耿一步一个脚印地陪伴、栽培成一位能胜任本职工作的好小伙子。回想起当初与太太定下的条约，太太不得再过问儿子的学习和生活，就这一条，他从母老虎口中拯救了儿子。

想起太太，无论在老耿心中还是儿子心中，那都是名副其实的老虎，动辄河东狮吼，吓得小朋友一身哆嗦，一阵哭泣。陪伴儿子二十几年，是父子俩的幸福。今天之后，儿子要远行，老耿自然有从此卸下担子一身轻的感觉。老耿很高兴！但不仅仅是儿子的成就，还因为儿子悄悄的一句话：老爸，老妈一定是出轨了！

儿子说他曾经看到老妈和一位年龄差不多的男人一起逛商店，而且是手拉手，有说有笑。儿子还说，他悄悄地尾随他们，是那个男人给老妈挑的衣服，还付了钱。听到这里，老耿咧了咧嘴，没有掩饰那一丝笑意。起初儿子还怕老耿生气，没想到老耿只简单说了一个字，“好”！老爸没事吧？儿子盯着老耿加了一句。没事！老耿这才把嘴合上。似懂非懂，儿子也不再问了。扔下老爸，他接下来要陪女朋友去。

老耿眯着眼，努力地回忆着与太太在一起的往事。其实真的没有多少往事可以回忆，他们几乎没有一起逛过商店，也没有手拉手逛过任何地方；他们好像也没有有说有笑过，只要老耿裂开嘴，太太必然会把嘴闭上，而且要瞪起眼睛。所以，老耿那瘦小的身子骨也免不了时常与儿子一起发抖。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自打见着太太起就有的，尽管恐惧一直有，他还是娶了她。不易呀，就这样走了近三十年，准确的说，应该是躲了近三十年。

老耿也没抱怨过谁。谁让自己出身不好呢？家人都在海外，只有自己一人硬生生地被独处的老姨娘留在身边。在工厂里认识了后来的老丈人，那个老右派确实很友善地对待他，请他到家里吃饭聊天，老右派与老耿很聊得来，后来跟他说，你也不能总是光棍一条，就娶了我家闺女吧。那个每次老耿去她家都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女孩，就成了他的太太。太太比老耿整整小了十岁，那个不爱说话的女孩依旧轻易不多说话，但时常会有一腔怒火从她的喉头喷涌而出，好像她的前世今生都是在受着煎熬，而老耿恰好就是她要释放怒火燃烧的对象。

那年，老耿带着太太和大女儿投奔加拿大的哥哥姐姐来了。没有外语基础的太太只能做起了车衣工，手艺不好，又难以提高，反反复复地返工，太太的吼声更似黄河之水滔滔不断了。老耿早出晚归，再加上多少年来练成的定力，尚可承受，但苦了孩子们。尤其是到加拿大后才有了的早产的小儿子，东躲西藏的小耗子一般，实在可怜。老耿生平第一次像个男人一样站在太太的面前提出分居。分居不分家，一来因为不太富裕，二来老耿死要面子。不能让外人知道，他怕别人说他是陈世美。

后来，据说太太喜欢上了跳舞，转变就这样悄悄地开始了。对于太太的男友，老耿也是有所耳闻的，那是一家新移民不久的同城老乡，多么危险的老乡相聚啊！人家也有太太呀！想不出那位男士有怎样的魅力，想不出自己的太太有如此的本事，怎么就能把人家的老公抢了？怎么就可以把人家的家拆散？!老耿坚守三十年从未敢离开这个家！老耿当然管不了那许多了，如今从儿子这里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又是在儿子即将离开家的时候，这是多么恰当的时候。

太太出轨了，是太太的责任了，自己可以不做任何承担，可以高傲地解脱了！谁说戴绿帽子就一定是坏事，对于老耿，只要不是自己的责任，自己就是大丈夫。

这样想着，老耿不由地挺直了腰板，觉得自己真的要做一回大丈夫了。做新生活的大丈夫，这一天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