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自行车 自行车上的中国

中国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大。

《BEIJING BICYCLE》是一部中国电影的名字，春天的时候在蒙特利尔上映。Stephanie邀请我和先生同去，理由是，这是一部我们四个人都可以看懂的电影。先生不会讲法语，Francis和Stephanie又是纯粹的魁北瓜，每次交流起来总是周折多多。所以这次我很感谢Stephanie的细心。

这是蒙特利尔的一家非主流影院，主要放映好莱坞以外的各国影片。那天人很多，买票要排队，进去的时候也是坐得满满的。故事发生在北京，人物讲北京话，下面配法语字幕，情节一般。只是什刹海的荷花，岸上的柳树，微风，曲曲弯弯的小胡同，北海的白塔，故宫的角楼，景山的万春亭，还有那街头奔腾的自行车流，这一切无法阻挡地、汹涌地撞击着我心里面的某一个角落。

后来看到报纸上的电影海报，才知道电影本来的名字叫《十七岁的单车》。北京的自行车，十七岁的自行车，都是停靠在遥远过去的、记忆里的自行车。

刚刚认识Stephanie的时候她告诉我，她要和Francis一起去中国旅行。

这将是一次伟大的旅行。“要做好多的准备”，她数给我听：赚钱，学习中文，还有就是，锻炼身体。“因为我们要骑着自行车游中国！”

我的第一个感觉是，这怎么可能呢？我是说，骑着车游中国?

这怎么不可能呢！说着，Stephanie拍了拍邻桌小伙子的肩，那时我们正坐在魁大边上的越南面馆里，“他的两个朋友正在中国呢，就是骑自行车，在游中国呢。”我转过头，小伙子点头表示这是真的。那你的朋友现在在哪里？在一个村子里。在哪个村子里？名字我可记不住，反正是在中国，这个可是一点没错。

不管怎样有一个梦想是件好事，我对Stephanie说，尽管有点疯狂。你知道，中国可是一个很大的国家啊。知道，所以我说这是一次伟大的旅行嘛。
在北京，我骑着自行车到过最远的地方不过就是香山了，还是上中学的时候，体力比较充沛。至于后来听说某某同学骑车到了良乡，燕山，或是听先生讲大学的时候夏博士一个人骑辆破车一路杀到山海关看长城，更是叹为观止。倒是来了蒙特利尔，常常和先生骑车出游，认识了城市的许多地方。简单的生活里简单的快乐。经常在黄昏时分，沿着中国大运河，一路骑到老港。经过治理的大运河，河水清澈，绿草如茵，只是两岸仍有许多破旧的厂房，废弃的火车头，一幅破败的景象，隔岸却是老港一带市中心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倒映在水面上，寂寂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平白地让人既兴奋，又略感凄凉。现在我也没有彻底考证到“中国大运河”这个名字的来历。只是知道这是一条人工运河，是蒙特利尔的老工业区，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也许是大家都知道中国有一条大运河，也许“中国”本身就代表着古老。大学一年级的暑假，第一次离开北京，和几个同学去外面看世界。从苏州坐船到宁波，夜行在历史书上描述过无数次的大运河上，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月光摇曳，倒映在水面上。

人生里许多时候好像都会是这样，明明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着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一时却又什么也看不见，那时的感觉通常是既兴奋又凄凉。

每一次和Stephanie见面，她都要和我讨论一下学习中文的事情。我说这其实没有多大必要，在中国旅行，讲英语就可以了。可是Stephanie认为，去中国旅行，会一点中文，才能更多地了解这个国家，和生活在这个国家里的人。

忽然的一下我就感触起来。一人有一个梦想，有一个梦想是一件多么美丽，多么让人心动的事。自行车上的中国，Francis和Stephanie眼里的中国，会是怎样的一个中国呢？

六月份的时候，暑假开始了，Stephanie和Francis两个人今年的旅行计划是一路驾车到温哥华，纵横万里，去见识加拿大。旅行总是这样让人激动不已。出发的前一天，我和Stephanie抽空见了一次面。伟大的旅行啊。我说。嘿嘿，Stephanie说，别忘了更伟大的旅行还没有开始呢。
记得离开北京的守候，恐龙迷外甥小毛给我的临别纪念是若干张写满各种恐龙名字的纸片，满满地塞了一个大信封。他说在书上看到加拿大的阿尔伯塔省有一个恐龙公园。小姨你有空的时候帮我去那里看看，给我捡个恐龙蛋回来。来到加拿大之后，一次偶然翻地图，发现那里真的有这么一个恐龙公园。于是这天夜里我就真的梦见和小毛一起开着车奔驰在一望无际的中部大草原上，和我们一起飞奔的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恐龙，我们一起兴奋地尖叫。醒来发现是一场梦，梦开始的地方是全然不可预知的城市和未来。

于是我试探地问自己也许我也有哪怕是一个梦想吧。也许此刻，不，无时无刻都穿行在通往梦想的隧道里吧。Stephanie和Francis此刻在哪里呢？是否正努力穿行在广阔的、出现在小毛图画书上，出现在我梦里的大草原上？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美丽的夏天正悄悄退色，Stephanie和Francis也回到了蒙特利尔。一个炎热的午后，我们两个人又在越南面馆碰头了。因为学校还没有开学，人不多，很安静。我们两个人兴奋地交流着这两个月里面的见闻。Stephanie说，新学期，他们两个要在魁大开始上中文课了。秋天，九月，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计划，我也一样。Stephanie问我这个夏天是不是经常去骑自行车，我说有，还照了许多照片，在这里生活了两年，蒙特利尔已经慢慢变成我的城市了。

我对Stephanie说，两年，两年以后，说不定我和你们一起回中国，能不能够和你们一起骑车游中国，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我会和你们一起骑车游北京，指给你们看电影里面的风景。北京是我的城市，那里有我的自行车。

Stephanie告诉我，今天是骑了一个小时的自行车来的，不是要锻炼身体嘛，为伟大的旅行作准备。怪不得脸晒得黑黑的。分手的时候，我忽然想跟着她去看看她的自行车，那辆刚刚和他们一起横跨加拿大的自行车。在喧嚣的St-Catherine街头，我问Stephanie：
嘿，Stef,  你会骑着这辆车去中国吗？